相親

-

江城中學,正值九月,窗外樹影婆娑,夕陽斑駁。

林清站在講台上,聲音溫和卻透露著一絲威嚴:“所以你的作業是被家裡的小狗撕了嗎?”

站著的學生似是被林清給嚇到了,卻還是猶豫著點頭:“是...是的。”

“好的,許樂你先坐下吧。”林清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,似是接受了這個說辭:“我下課會跟你的家長確認。”

許樂坐下後看到前桌轉頭對他豎了一個大拇指:“你真牛,這麼離譜的理由你都能想得出來。”

“本來就是事實。”許樂皺眉反駁道,隻是事實是事實,可這前因若是被老師知道還好,要是被他那不苟言笑的小叔叔知道了...許樂打了個寒顫,不可能不可能,林老師平時人這麼好,怎麼可能會動不動就找家長告狀。

最後一節下課鈴響後,大家都鬆了一口氣,終於從上課的氛圍裡解脫出來了。

林清拿起教案,第一個走出教室門,隨後同學們魚躍而出,討論著“晚上吃什麼?”“聽說晚上數學又要摸底測驗。”

回到辦公室後林清癱坐在辦公椅上大腦放空了一會兒纔打開手機,入眼便是幾個微信未接視頻通話還有幾條語音。

林清戴上耳機,張女士的聲音在耳邊盤旋著:“清清啊,這個長得一看就很有文化肯定對你胃口,各個條件也符合,還跟你一個高中哩。”

又來了,林清有些無奈,讀書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不要談戀愛,一畢業就恨不得你馬上給她帶個女婿回去。

林清就高中時談過一段,隔壁班的體育生,當時覺得那人笑起來很陽光,後來有次考試要分試卷,有人將那人的試卷特地拿到林清麵前:“快看這是誰的?”

機器改卷選擇題看不出來什麼,林清看著作文那個跟鬼畫符樣的字第一反應就是丟臉,太丟臉了。

於是當天回去就以“要好好學習”為理由,果斷提了分手。

後來大學差點談了一個學長,林清很喜歡對方身上斯斯文文的氣質,可第二天就在表白牆上看到以那位學長為主角的PPT。

所以張女士的要求,林清做不到。

張女士前幾年退休了,要麼出去旅遊要麼就約人打麻將,在張女士眼裡,先立業後成家,林清這工作要是以後不犯事的話也算是個鐵飯碗,可成家這事吧,還看不到點苗頭,於是江女士就動用自己這些年積攢的關係網,在各個班群裡問有冇有合適的可以介紹的。

張女士要求不高,就兩點,一是外形要過得去,二就是戶口要在江城。

符合條件的一個接著一個,林清卻冇有一個看中的,第一個媽寶男,全程都是“我媽說”“我媽覺得”,林清也不受著這個氣,也跟著“可我媽覺得”“我媽不認可”,林清落了個不講理的名聲;第二個看著像個商業精英,言語之間確是一股爹味“你這吊帶太露了”“要是跟我結婚了你可不能這麼穿。”林清無語,想了想走的時候還是說了句“你牙縫上有菜”;第三位更典了,說林清高中老師會很忙,喊林清去教小學,說這樣又能賺錢又方便帶孩子,在林清以“先生,請您尊重我的事業”拒絕後語重心長的評價道“你就是太要強了”。

林清並不是很想去見這第四位了,可看到張女士發來的地址,林清猶豫了。

這是她很喜歡吃的一家粵菜館,林清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去,就當對方是個飯搭子好了,隻是希望這個飯搭子能安靜一點。

張女士那邊很快就將人微信推了過來,林清點進頭像一看,是個咧嘴笑的柴犬。

林清新增聯絡人,拿上車鑰匙。

週五此時正值晚高峰,林清看了眼時間,大概率是要遲到了。

林清右手拿起手機,發了一段語音解釋自己要晚點到,原想著語音轉文字的,鬼使神差的就直接發送了。

林清正想著要不要撤回,卻看到對麵彈出來:“不著急,我也還在路上。”

也冇有撤回的必要了,林清放下手機,專心繼續開起車來。

“你好,請問有預約嗎?”林清才走進,就有服務生前來迎接道。

“你好,有預約的,尾號0408。”林清率先開口。

那人覈對了資訊後,示意林清裡麵請:“您的朋友已經在裡麵等您了。”

“許知行?”林清走近看,有些不確定的喊出來。

許知行立馬起身,笑道:“林清,好久不見。”

“冇想到是你。”林清有些驚訝:“我們畢業好多年冇見了。”

許知行拉開對麵的椅子,林清點頭笑了笑,彎腰落座。

“對啊。”許知行補充道:“現在回江城發展了。”

許知行自然而然將菜單遞給林清,林清接過去,隨意勾選了幾個自己常吃的菜,然後把菜單遞過去:“你看下還有什麼需要加的嗎?”

“我冇有忌口。”許知行隨意瞟了眼,又加了幾個菜。

林清冇有因為是認識的人就開始鬆弛起來,相反,正因為是認識但不熟的人,林清向來健談卻不知從何開始聊。

許知行冇有讓氣氛尷尬太久,主動道:“聽說你回到江城教書了。”

林清順著話題接過去,幽默道:“是的,回去跟老胡搶飯碗了。”

老胡,是他們的高中英語老師。

林清繼續問到:“你現在在哪高就啊,我記得當初你說想成為數學家。”

林清指的,是當時牆壁上貼著得便利貼,上麵是每個人的目標分數、院校以及夢想。

“高就談不上。”許知行謙虛道:“現在自己創業中。”

林清挑了挑眉,欣賞道:“厲害。”

許知行反問道:“那你呢?你當初可不是想當老師的。”

“叛逆吧。”林清調侃道:“當時周圍的聲音都是建議去當老師,現在覺得當老師也挺好的,學生們也都很有意思,時間相對來說也比較自由。”

“雙減政策。”林清解釋道:“也給我們這些老師減少了不少壓力。”

“有意思?”許知行笑著反問:“是像我們當初那樣整蠱老班時的那個有意思嗎?”

“那也不至於,他們現在還冇這個膽子。”林清分享道:“我班今天就有個學生,你知道嗎他說他的作業被狗咬了。”

林清有點想笑:“我們當時理由都是在家裡冇帶回來。”

許知行沉默,有些不解。

林清收回笑意,有些尷尬道:“我好像忘了,你作業從來冇有冇交過。”

許知行,數學課代表,總分常年霸占年級第一,父母口中彆人家的孩子,老師眼裡的好榜樣。

林清高一都是在彆人的口中聽到這個名字,後來選科分班,林清這才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學神。

學神跟林清眼中大部分的書呆子很像,都戴著眼鏡,又好像區彆很大,書呆子很少運動,書呆子不會打架子鼓,可這些,許知行都會。

林清偏科嚴重,成績處於班級中等,能學的好的科目,雙語與政治,永遠都是年紀前幾,可學得不好的,比如數學物理,幾乎次次墊底。

林清短暫的跟許知行當成對手過,可許知行經常發揮失常,總會比林清低幾分,但換對手後,許知行又跟開了外掛一樣,甩開彆人十幾分。

林清想到過往,整個人卸下來防備,此時剛好菜上桌,林清一邊吃一邊問:聽說你也去了北城,我還想著北城就這麼點大,還冇遇到過你。”

“是嗎”許知行低頭反問,很好掩飾了眼底的神色:“或許是見到過但冇有認出來呢?”

“有可能。”林清冇有否認:“我這人眼神不太好使。”

許知行淺笑,冇有反駁。

當初填報誌願,林清與家裡人大吵了一架,最後林清還是義無反顧填去了外省,誌願前幾個離江城都有一千多公裡。

北城到江城高鐵要坐十個多小時,去到外省一時爽,回家搶票火葬場。

林清學聰明瞭,在前幾次搶票搶不到後加了幾十塊錢在某第三方平台找代搶了。

想到這,林清有點遺憾:“當時聯絡不到你,不然我們可以一起回來,路上也能有個照應。”

“聯絡不到?”許知行有些難過:“我號碼一直冇變的。”

不知道是不是林清錯覺,她總覺得許知行這語氣聽著有些委屈,還有責怪。

“啊?”林清有些無措:“可能是我存錯了吧。”

“方便我看看嗎?”許知行感覺有些不對勁。

林清冇有多想,直接將手機遞過去,撥不通的電話她也冇有刪,她總想著萬一認識的人突然打電話被她當作騷擾電話處理了怎麼辦?

許知行記下了那些數字,問道:“電話是誰給你的哇。”

林清聞言,神色有些不自然:“不知道,過去這麼久忘記了。”

見林清這個反應,許知行心中瞭然。

吃完飯後,林清抬腕看了看時間:“時間不早了,我們要不微信上再聊?”

兩人站在門口,林清主動詢問:“你怎麼回去啊?”

許知行看到林清手上掛的車鑰匙,心思一動,麵不改色道:“坐地鐵吧。”

林清皺眉:“這個點也太晚了,要不我送你回去吧。”

“這樣不會打擾吧?”許知行故作猶豫。

“不打擾。”林清語氣有些雀躍:“我明天冇課,晚點冇事的。”

許知行這才願意跟著上車。

回到家後,林清換了鞋,將自己包包與外套隨手甩到沙發上,躺著刷起小紅書來。

張女士還冇睡,聽到門開的聲音立馬出來八卦到:“清清啊,這個感覺怎麼樣?”

“媽!”林清語氣有些責怪:“他是我高中同學。”

“高中同學好啊。”張女士更滿意了:“這個就叫做緣分。”

“尷尬死我了。”林清欲哭無淚:“我跟這人讀書時根本就不熟,才畢業冇多久就跟人相親。”

林清說完就往自己房間走去。

“那小許?”張女士在背後試探問道。

林清擺了擺手。

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