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「第一日 黎明前 缺少英靈的戰鬥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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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卷

第四章「第一日

黎明前

缺少英靈的戰鬥」

距今約二十年前。

此為發生在一名即將邁入晚年且名喚狄洛的神父,前往位於西班牙某處山嶽地帶赴任時的事。

當神父從登山家間聽說「山上有惡靈」的傳聞並上山後──巧遇一名坐在山崖半山腰處的少年,他正在與山貓們享用某樣東西。

「小弟弟,你在吃什麼呢?」

神父語畢後,少年警戒地緊盯著神父,隨即從此山崖跳到彼山崖,如此跳躍到不知何處。

帶路的村民們看見這名少年都說「果然是怪物!肯定是他吃掉在山裡迷路的登山客!」接著逃之夭夭,但神父繼續追逐少年。

神父立刻就明白少年吃的東西並非人類。

若問理由,是因為道路前方有頭大型熊類的屍體,旁邊還有將熊製成肉乾的痕跡。

──他會做肉乾嗎?嗯,看來應該不是魔獸一類。

當神父思忖這類事情並更加邁進時,剛纔逃跑的少年駐足前方。

「老爺爺,請問你是人嗎?還是妖怪?」

尚且殘留稚氣的少年提出奇怪問題,神父則饒富趣味地答道:

「這很難說呢。雖然我看我自己像個人,但在你看來可能是妖怪。而我也不曉得你到底是人還是妖怪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不過啊,不論是人還是妖怪,你不覺得都有機會和平共處嗎?」

似乎是神父的意思有傳達給少年,狄洛百折不撓地繼續與少年接觸,而少年也漸漸開始談起自己的事。

西班牙有一條被稱為世界第一危險的斷崖絕壁步道「西班牙國王步道」,而一條與其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的,被山路隱蔽的道路,據說他獨居於此路前方的遺蹟。

當神父問起他的家人後,少年說直到不久前還有約數十人的集團組成類似村莊的社區。

「在山外,也有跟人友好相處的妖怪嗎?」

「有啊,世界很大,仔細去找當然會有。或許也有和人類結為家人的妖怪。」

老神父平穩訴說實在不像神之使徒會說的話。

「是喔。不過,我見到的妖怪好像不怎麼溫柔。」

「?」

少年以淡漠態度開始描述自己所見的景象。

「山裡的大家……全都被會吸血的妖怪殺了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那隻妖怪最後被媽媽殺死了。不過,媽媽也因為當時受的傷死掉了。」

神父當時刻意不深入追問──

他數次登山造訪後,決定帶少年進城鎮裡。

數個月後。

當暫時待在保育設施的少年徹底融入城鎮的生活時──某名神父來到城裡。

是一個比狄洛稍微年輕,滿臉倦容的壯年神父。

素未謀麵的神父當著被叫去設施庭院的少年麵前,對狄洛出言抱怨。

「請問,那個……狄洛司教……為什麼選我?」

「哎呀,在我認識的人裡,就屬你最擅長功夫或武術嘛。這孩子似乎很喜歡這類事物,要教導擁有強悍力量的孩子協調的重要性,還是由比自己強悍的人來教比較好懂吧?」

少年察覺到,看來這名不打算與人四目相對的神父,是因為自己特地被找來這座城市。

想必是與前些日子他說「想做些和山上的生活一樣的事」,結果將周遭孩子捲進去,差點造成其他孩子受重傷一事有關。

不小心給狄洛添麻煩了。

少年如此思忖而陷入沮喪時,被找來的神父依然不與任何人四目相對,對狄洛說道:

「呃,這個嘛,我說司教閣下,若是要鍛鍊孩子學武術,找言峰閣下不也行嗎?他的八極拳已經是大師級的,和您也是老交情。」

「聽說璃正在日本有重要的工作要辦。雖然我對『那方麵』不太清楚,但似乎是非常重要的工作。而且他已經有兒子了呢。」

「咦咦……您這話難道是要我像對待親兒子一樣無微不至地照顧他嗎……?」

「你不是說過想要優秀的繼承人嗎?反正這孩子不僅比其他人體力更充沛,也學得快。你就教導他正確使用力量的方法吧。」

「……請問您是不是把我錯當成道場師範之類的人了?」

素未謀麵的神父輕聲歎息後,隨即轉往少年向他搭話。

「你希望拿到零用錢嗎?」

「零用錢?」

「是啊,『能拿到』的話就給你。」

神父依然不願意看他,這麼說道──

隨後神父將某國銀幣以子彈般的威勢射出。

──哎呀哎呀,雖然司教閣下是因為不曉得我的「另一麵」,纔會輕易拜托我……

那枚銀幣從距離少年身旁約一公尺的位置穿過,照理說會刺進位於深處的樹木纔對。

──畢竟讓孩子嚇到退縮,果然還是會有罪惡感啊~

狄洛的熟人神父心想,想必隻要稍微威脅一下,孩子就會厭惡自己。

不過──

少年在硬幣射出的同時朝該方向跳躍,一把輕鬆抓住銀幣。

居然徒手抓住理應以刺進樹木的力量射出去的硬幣──

「……咦?」

壯年神父此刻才初次朝少年的方向凝視。

少年望向手中那枚銀幣,雙眼閃閃發亮,露出天真無邪的笑臉說道:

「是銀幣!萬歲!非常感謝您,神父!」

狄洛目擊此光景後,便笑容滿麵地替壯年神父補充少年的資訊。

「城裡的武術道館的訓練員說過,道館無法照顧好他。」

想必這番話是針對剛纔那句「把我當成是道場師範之類~」的話作出的迴應。老神父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後繼續說道。

「對方甚至說,若是普通的武術,即使他不拿出真本事也可能會讓對方心臟停止。」

壯年神父凝視少年一陣子後,總之先詢問少年。

「這個嘛,請問……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?」

「我叫漢薩。」

壯年神父與爽快自稱漢薩的少年四目相對後,報出自己的名號。

「我叫德米奧‧賽凡堤斯……好吧,請多指教。」

自那之後二十年。

名為狄洛的老神父僅僅期望他「度過健康的人生」,名為德米奧的養父則單純渴望「想見識這名擁有異樣體質的孩子經過鍛鍊會變成什麼樣子」──於是曆經百般曲折後,他總算達成雙方的願望。

他不僅變得身強體壯,也歌頌著自己的人生。

但冇想到在山裡長大的少年,竟然從事與襲擊他故鄉的妖怪──死徒有關的行業。

成為名喚「代行者」,代替神明消滅絕對之惡的存在。

╳ ╳

現在

警察局大廳

「我疏忽了……我大意了呢……」

從崩毀的牆壁內響徹捷斯塔咯咯笑的聲音。

「是啊!容我斷言!我剛纔確實疏忽了!這便是名為傲慢的態度!實在是很棒的經驗!看來能使強者壽命縮短的最強毒藥的確就是『傲慢』!」

僅能聽見說話聲的詭譎狀況。

局長等人屏息從旁觀察局勢發展,而漢薩駐足於破洞正前方說道。

「彆那麼謙虛,你根本冇疏忽。你隨時都是全力以赴,我很尊敬你,你真厲害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你是全力以赴地被我揍了,對吧?」

因為漢薩明顯的挑釁,讓笑聲頓時消失。

「真讓人看不順眼,我實在看你不順眼,神父……你這傢夥……是『代行者』嗎?」

「代行者」。

局長知曉該存在。

不將所謂的魔靈、惡魔或死徒等「教義上不得存在於世間之物」祓除淨化,而是聲稱代行神之力與製裁,徹底抹消目標的存在。

他們與暫時祓除淨化目標的驅魔師不同,是以完全抹消為宗旨的武鬥派集團。

想當然爾,該職位是能與那類對手抗衡的實力者纔會得到任命,他們是置身與聖盃戰爭截然不同的異質戰鬥之人。

「代行者的工作暫時停職中……今天我是以監督官身分前來。」

相對於淡然答覆的漢薩,來自坑洞內的說話聲戛然而止──

下個瞬間,從牆壁坑洞射出無數瓦礫。

簡直像在比尋常大上幾倍的加農砲內塞滿無數瓦礫後射擊。

眼前的景象,彷彿即使如此形容也會令人相信,不如說除此形容外根本讓人難以置信。

漢薩從懷中拿出數支類似劍柄的物品,並夾在雙手的指間。

接著該劍柄於下一刻具現化出銀色刀身,使漢薩雙手描繪出如巨大鐵爪般的輪廓。

「黑鍵」──

此為透過魔力啟動,會從劍柄具現化出劍身,是代行者們的基本武裝之一。

然後,他維持無呼吸的狀態奮力踩踏地板,從正麵迎擊瓦礫。

神父的雙臂簡直像海市蜃樓般朦朧搖曳。

下個瞬間──參雜直徑超過一公尺的水泥塊瓦礫霰彈,化為片片霧氣穿透神父的身體。

更為正確的說法是僅僅看起來像穿透過去。

瓦礫於漢薩麵前接二連三遭到粉碎,宛如塵埃般擴散於大廳內。

究竟需要多快的速度,需要使用何等劍技才能辦到如此程度。

局長好不容易靠動態視力捕捉到漢薩的動作,但若問他是否能跟上那動作,答案自是NO。

「原來如此,難怪被我們包圍也遊刃有餘……」

聽到局長輕聲嘀咕的言詞後,漢薩維持背對之姿迴應。

「很難說吧?說不定你們的寶具效果對死徒冇效,但對我有效。一切都是所謂相剋與否的問題。若單憑規格就能決定一切,聖盃戰爭豈不是變成狂戰士爭奪戰了?」

他說得冇錯──局長心想。

他已經獲曉艾因茲貝倫在冬木的第五次聖盃戰爭時,以狂戰士職階召喚出最高等級的大英雄,因為狂化而使所有能力值皆大幅提升。

儘管他不知道那場聖盃戰爭的過程如何,至少他冇獲得艾因茲貝倫拿到聖盃的情報。

法蘭契絲卡當時說:「艾因茲貝倫總是很極端呢。原本想靠耍暗招取勝卻失敗,下一次就用正攻法召喚大英雄。若這種方法也失敗,再下一次就將彆的大英雄召喚為狂戰士,徹底提升數值呢~明明更輕鬆點去享受聖盃戰爭就好了。」

在不僅有數值差距,連相剋程度都息息相關的聖盃戰爭上,如何靈活運用彼此的英靈與主人的特性確實相當重要。

在聖盃戰爭中根據狀況不同,經常連運氣都必須計算在內。

於這層意義上,眼下他們足以稱為受幸運之神眷顧。

他們與神父對立是事實,也冇打算讓神父回到教會。

不過至少現在──他很感激命運冇讓這名神父成為敵人。

當漢薩撐過瓦礫不知第幾次「射出」的瞬間,從飛來的瓦礫縫隙間瞥見有印象的布料。

就在他察覺此為捷斯塔穿在身上的服裝的瞬間,在漢薩清理掉最大塊的瓦礫後,他刻意以身體承受其餘瓦礫,並讓在雙手上化為「爪」的黑鍵於心臟前交錯。

而捷斯塔的手刀正是朝此處劈來。

幾乎堪比被衝擊錐打中的威力。

捷斯塔更進一步跳躍,嘗試追擊因為衝擊而往後彈飛的漢薩。

漢薩承受手刀的攻擊,另一方麵則嘗試反擊,黑鍵之刃與死徒的利爪產生激烈衝突。

在手刀與劍刃交錯下,平常不可能發出的金屬聲,與肉燒焦般的味道開始佈滿周遭。

「愚蠢的選擇!漢薩‧賽凡堤斯!打倒我豈不是代表你放棄身為監督官的中立嗎!你以為此等不公平的情況能獲得承認嗎!」

「哎呀,我可冇聽說過你是聖盃戰爭的主人!」

雙方反覆使出足以貫穿心臟的連擊,但仍是同樣以迎擊形式不斷化解對方招式。

他們之所以在這種賭命攻防中持續對話,是因為想引誘出對方的可乘之機,或者隻是單純感到興奮的緣故呢?

「剛纔我在刺客麵前清楚表示過了吧!」

「但使役者似乎否定你的存在呢?」

「這點也是……相當美妙!」

「哈……這根本算不上答案吧!」

究竟是逞強,或者僅是一種倒錯,神父與死徒彼此笑著延續戰鬥。

兩人於柱子與牆壁間跳躍,將那當成新的立足點彼此廝殺。每當他們跳躍一步,地板與柱子就會出現龜裂,警察小隊目擊著如此超乎人類次元的戰鬥。

然後──僅限警察小隊的人能目睹此畫麵的時間,隻剩幾秒。

漢薩為牽製對方而使出踢擊,捷斯塔則故意接下攻擊──

捷斯塔利用這份衝擊跳躍至大廳出入口。

接著他撞破強化玻璃製的旋轉門,直接飛奔至大街上。

簡直像在引誘漢薩出去似的。

引誘他前往雖說是在黎明前,卻依然有無數民眾往來的史諾菲爾德市中心。

╳ ╳

賭場附近

大馬路

「唔……?」

被獨特高級感包圍的凱迪拉克敞篷車。

吉爾伽美什雙手靠在後方座位的椅背上,顯露一股妄自尊大的氛圍坐著,他略微蹙眉且凝視道路前方。

車子是由緹妮的部屬,也就是穿黑衣的年輕女性麵色緊張地駕駛,緹妮則解除不可視化,宛如洋娃娃般乖巧坐在副駕駛座上。

儘管這輛車是賭場裝飾的一部分,但吉爾伽美什相當中意,所以才用贏來的大把籌碼中約半數去換得這輛車。

由於他是拿著若實際兌換現金,甚至能購買好幾輛車的籌碼來兌換,因此是場對賭場方來說也算不錯的交易,就以特彆讓渡的形式將車交給他。

吉爾伽美什用緹妮部屬的名義迅速辦完讓渡手續,才心情愉快地離開賭場──

此時他察覺到車輛前方的騷動。

位處道路前方的大型建築物。

該建築的停車場周圍聚集湊熱鬨群眾,並不時響徹誇張的衝擊聲。

「……是警察局呢。」

緹妮也察覺到異變,如此嘀咕,朝該方向凝視。

接著──

原本以為理應停放於停車場的數輛巡邏車,伴隨轟鳴高高飛起,有兩道人影在巡邏車車縫間穿梭交錯。

因為此場景實在過於脫離常理,緹妮以為是「使役者間的戰鬥」而擺出備戰架勢──但即使她凝視兩道人影,也感受不到使役者特有的氣息。

「不是英靈……?」

緹妮在感到震驚的同時行使望遠魔術,藉此更清楚觀察現場的人影。

「那是……剛纔待在賭場的神父和……另一名男人究竟是……?」

緹妮像是為尋求答案而凝視吉爾伽美什。

接著,似乎能單憑視力就目睹整個場景的吉爾伽美什,以洋溢自信的語調答道:

「嗯,我不太清楚。」

堂堂正正宣稱「不太清楚」後,吉爾伽美什簡略訴說起自己的見解。

「雖然我不太清楚……但至少還知道那並非人類,大概是魔物或妖怪的一種。若是他以敵人之姿阻擋我的去路,我便會出手收拾他,但他並不值得我提起興趣。」

緹妮聽聞英雄王的回答後如此思忖。

──這位大人或許對人類以外之事物都不太感興趣呢。

纏繞於他身上的氛圍,其神性相較於原本應有的量,算是大幅衰減。緹妮問起此事後,他則說「我和那群傢夥斷絕往來,我根本不需要祂們的加護」。緹妮心想,難道是與此事有什麼關連嗎?

吉爾伽美什彷彿在佐證她這番推測般,反倒對神父那方更感興趣,他凝視起超乎人類範疇的眼罩男子並忍不住嘀咕道。

「但是,人類的業障之深,實在讓我錯愕不已。」

「?」

英雄王透過後視鏡瞧見緹妮費解歪頭的視線,他的臉上掛起充滿諷刺的笑容並繼續說道:

「那名神父……有著那樣的身體,竟然還冇徹底化為神的道具。」

╳ ╳

警察局

停車場

一輛於空中飛舞的巡邏車被捷斯塔猛烈踢開。

該巡邏車一分為二,接著漢薩則從裂開的車體空隙間投擲數柄黑鍵。

捷斯塔徒手接住劍刃,當手溢位血與煙霧的同時,他無畏地笑道:

「湊熱鬨的人都在看了喔,隱蔽聖盃戰爭的原則都上哪兒去啦?」

漢薩將巡邏車當成立足點,邊往更高處跳躍邊答道:

「這項『作業』與聖盃戰爭無關,所以冇問題。」

雖然實際上以教會立場來說是大有問題,但或許漢薩有某種策略,縱然感受到湊熱鬨群眾的視線,依然麵露從容神情。

「你即使拋開監督官的工作,也打算收拾我?我再重申一次,我可是你們應該保護的主人喔。」

「……教會之所以乾涉聖盃戰爭,是為了隱蔽奇蹟,還有維護人類的安寧。容忍那份奇蹟有可能轉讓至吸血鬼手上的作為,對教會的監督官來說纔是失職吧。」

「你就這麼想殺我啊,看來你是有父母或情人被死徒殺了吧?」

麵對這道挑釁般的提問,漢薩與對方數度刀光劍影地廝殺幾回後,在著地時答道:

「嗯,我是整族人都被殺了……但老實說,我並未因此懷恨在心。」

然後,漢薩讓新的黑鍵劍刃具現化,一邊平淡描述自己戰鬥的理由。

「我不是隻要對方是吸血鬼就恨之入骨。雖然這也是我被說不配當代行者的理由,但我並非因為憎恨死徒或對主的崇拜才做這份工作。」

「既然如此,為何你要如此與我搏命廝殺?這場戰鬥有何意義?」

從巡邏車漏出的汽油引燃了火苗,周遭頓時被火海包圍。

儘管湊熱鬨群眾因為天色漸明而慢慢增加,但意外的是這場火吸引了眾人的焦點,使兩人的身影得以隱藏。

「你的言行舉止怎麼看都是壞人,這理由你不服氣嗎?」

「……你的言行舉止才讓我焦躁不堪。感受不到什麼大不了的信念,純粹隻是想去宰殺死徒。你和那位美麗的刺客徹底相反,實在醜陋。」

捷斯塔嘴角勾勒笑容,眼神卻嫌惡似的凝視漢薩。

漢薩不把死徒的敵意當一回事,開口反駁:

「若是壓抑衝動並安分謹慎過活的死徒,我也不會吝於放過他。話說回來,我聽說有執著於人類的餐食,既抗拒本能又不斷做菜的死徒存在……是真有其人嗎?」

「誰知道!」

笑容自捷斯塔臉上消失,他倏地敞開雙臂,又迅速讓手在身體前交叉。

就在手上淌流的鮮血化為飛沫於半空中飛舞的同時,當場颳起劇烈強風,從而製造出小型龍捲風。

接著──也不曉得是出自何種魔術或能力,那陣風與周圍的火焰「融合」。

此景不同於因颳風而捲起火炎的情況,確實是流動的空氣本身變化為火焰般的赤紅龍捲風襲向漢薩。

「唔……!」

漢薩臉上的笑容首次消失,他於迫在眉睫之際躲開龍捲風。

就在熱氣襲擊過來時,漢薩尋找起捷斯塔的身影──但死徒前一刻才停駐的位置卻不存在其蹤影。

──在哪裡?

當漢薩思索該疑問的答案,而讓視線掃視周遭所產生的一瞬間空檔。

捷斯塔冇放過這好機會。

他從火焰龍捲風內伸手,牢牢抓住漢薩的手臂。

「!」

「是我贏了!」

死徒靠遠超乎人類極限的臂力硬拉漢薩過來,而另一隻手則打算貫穿他的後頸。

比起對方利用空下來的手揮舞黑鍵的動作更快,得以用自己的手刀讓代行者喪命。

捷斯塔如此確信,然而──

下個瞬間,事實卻背叛他的預測。

原因來自漢薩出乎意料的反擊。

喀啷一聲,機械般的聲音撼動捷斯塔的耳膜。

下一刻,捷斯塔察覺自己竟然鬆開漢薩那隻被他抓住的手臂。

不,是被強製剝離。

原因來自從某處滑進的劍刃將他所有手指切碎的緣故。

「……唔!」

捷斯塔倒退一大步,瞪起緩緩撿拾黑鍵的漢薩。

然後,他看見了。

神父手臂附近的布料被撕裂──從那兒冒出了與黑鍵同性質的劍刃。

「你這傢夥……是義肢嗎!」

「我冇說過嗎?既然要以像你們這類的怪物為對手,身體的七成當然都得是聖化完畢的機械裝置。」

「真驚訝,冇想到教會居然有這種技術。」

「教會是指引人的地方,所以收集一切最尖端的技術與祕術不是理所當然嗎?不過,實際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就是。」

漢薩若無其事說道,在腦中回顧片刻前的一連串走向。

同時他還察覺到捷斯塔理應被切斷的手指,不知何時已然與手掌接合。

儘管漢薩有考慮到死徒的**複原能力,但總覺得對方的癒合方式跟以往的對手不同。

「剛纔的風也是……那是你的能力嗎?」

「抱歉,因為我很小心謹慎,所以冇打算高談闊論自己的能力。」

捷斯塔憤恨地瞪起漢薩,隨即將手刺進附近在燃燒中的車體,接著直接握緊車框。

單手舉起一輛車的捷斯塔以投棒球般的態勢,將那輛車朝漢薩投擲。

漢薩抬起單腳接住車,憑藉設置於下半身的魔術性機械彈簧的力量,將車體以驚人聲勢推回去。

死徒跳過那輛車,奔馳於警察局的建築物上。

神父毫不猶豫地追逐捷斯塔,也主動垂直奔馳在警察局大樓。

他跑過的牆壁無不留下誇張痕跡,看來這恐怕是利用某種裝置才能做出之舉動──話雖如此,終究非一般人能辦到的行為。

當漢薩抵達屋頂時,隨即遭到機關槍洗禮。

捷斯塔讓不知何時借來的警察特殊部隊的裝備,豪邁地拚命吐出子彈。

同時他也拚命射擊拿在左手裡的警察裝備的霰彈槍,若是常人可能會變成絞肉的子彈量朝漢薩逼近。

但他連黑鍵都冇使用,就隻見其身軀宛如海市蜃樓般搖曳,以徒手掃落所有子彈中的一部分,並閃避掉大半子彈。

捷斯塔目睹猶如動作片般的景象,坦率讚揚道。

「原來如此原來如此,你在我過去見過的代行者中屬於頂級程度呢!」

「就算你恭維我,我也不會手下留情喔。」

「我隻是陳述事實。看你的實力……是所謂傳說中的『埋葬機關』嗎?」

有個被稱為埋葬機關的組織,是由即使在代行者中也經過精挑細選的成員組成。

隸屬該組織的成員,擁有與被譽為吸血種們頂點的「二十七祖」分庭抗禮戰鬥的實力,有時甚至能單槍匹馬埋葬對方,因此在死徒們間不斷被視為傳說與恐懼以及訓誡而流傳。

雖然捷斯塔至今曾數次擊退代行者,但那些人與這名名為漢薩的男子相比,甚至會產生所有人的等級都隻和嬰兒冇兩樣。

縱然捷斯塔是向對手獻上敬意才以「埋葬機關」打比方──漢薩臉上的從容笑意反倒消失無蹤,他邊微微蹙眉邊開口:

「你說埋葬機關……?說我嗎?」

然後神父猶如在說「你根本什麼都不懂」般,傻眼地搖頭。

「真是會胡扯的屍體,我這種人與『那些高人』根本無法相提並論。不,甚至根本無法立足於同一塊大地。」

「你說什麼?」

漢薩繼續對蹙眉的捷斯塔平淡說道。

「我確實能給予你類似核彈或化學武器程度的傷害。不過,步行於主之影子上的那群領袖,是人類製造出的武器所遠遠無法觸及!他們每一人都能令天地異變,代行主之神技……以主之神力消滅侵犯主之領域的邪惡。這即是代行者的頂點,是『他們』的領域。拿我與其相比,根本是在侮辱他們。」

漢薩稍微調整呼吸,擺出看來打算使出真本事的架勢。

「你所侵犯的不過是『人』的領域。因此,就由我────憑人之力來消滅!」

漢薩的架勢讓人聯想到可能是以某種武術為基礎。

捷斯塔見此畫麵的瞬間,感受到自己全身的細胞都不禁為之顫抖。

──原來如此,從現在開始纔算認真出手嗎?

他確實不認為自己會輸。

不過,若現在不拿出真本事,根本不可能擊退這個男人。

──在聖盃戰爭的序幕,就向全體魔術師揭露自己的看家本領確實不太妙。

畢竟不曉得哪裡有監視的使魔。

如果是應付類似剛纔那群警察──以依賴寶具的方式戰鬥的人──他根本不在意,但麵臨真正強而有力的魔術師為對手的情況時,若揭露自己所有能力的一切,就形同告訴對方自己的弱點。

若說還有其他理由,就是他察覺到屋頂之上的景色。

東方開始失去夜色,天空逐漸轉白。

代表「早晨」再過不久即將造訪這片空間。

「……時間差不多了嗎?好吧,今天就當作隻是來問候一聲。」

捷斯塔直接轉身,打算朝蓋在隔壁的旅館跳躍。

然而──

「我不會讓你逃走的。」

漢薩的右手伴隨誇張的機械聲,猛烈朝捷斯塔伸去。

他緊握再次顯現的黑鍵,用力伸出猶如尖銳叉子般的右臂。其右臂宛如青蛙的舌頭般延伸,打算捉住朝旅館跳躍的男子。

插圖009

但機械手臂就在咫尺之差便能搆著的位置停止伸長。

捷斯塔下意識在半空中扭轉身軀擺出架勢,同時露出放心的微笑。

卻在此刻──

喀啷的機械聲再度響起,當伸長的手腕以折斷的形式打開後──斷麵的空洞飛速射出某種物體。

「什……」

當他察覺到那些是類似手榴彈的特殊榴彈時,早就為時已晚──

參雜聖水的彈頭紮進捷斯塔腹部,隨即猛烈爆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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