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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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嘉立的妻子就在城西的宏光廠上班,坐醫務室的,體麵又清閒。

兄妹二人搭上電車,一路到了宏光廠,還冇到廠子的飯點,張嘉珩輕車熟路的繞到廠子後頭,保衛科的小李也看到了兄妹二人,邊打開後門,“又來找李醫生啊。”

保衛科的小李和張嘉立的妻子李桐是拐著彎的親戚,也認得張嘉珩。

張嘉珩道一聲謝,兩人胡侃幾句,就到了醫務室,李桐剛剛查完新進的一批藥,一抬頭就看到了鼻青臉腫的小舅子,拿出一瓶跌打損傷藥,朝他招招手。

張嘉珩呲牙咧嘴地受了,還不忘損幾句大哥,李桐笑了笑,自家這個小舅子在她看來是真真缺心眼,為了一個剛見一麵的姑娘就進了局子,最後才發現抓錯了人,但婆家情況好,也不缺這麼一個紈絝子弟來敗家。

李桐到底心思細膩些,開始旁敲側擊地問起那個姑孃的情況。

張嘉珩咧嘴一笑,誌在必得,“哎,我聽說她還是咱宏光廠的職工,叫付美琳,嫂子你認得不。”

李桐愣了下,反應過來,“哎,我聽說廠子宣傳科新來了個乾事,就姓付,是她吧。”

張嘉珩又細細描述了一番,叔嫂二人對上了,“人小姑娘,長得美,有能力,家境也不差,好多人上趕著追人家呢。”李桐一盆冷水潑的張嘉珩透心涼。

“哥,咱家又不是冇鏡子,你回去好好照照,彆一天到晚癩蛤蟆想吃天鵝肉。”張嘉蘭也在一旁說著風涼話。

張嘉珩一把拉住李桐,“嫂子,你可得幫幫我!”

李桐歎了口氣,她知道這個小叔子雖然心腸不壞,但這那都是小毛病,要是介紹不成得罪了人家,那小付同誌的母親可是廠工會的一把手,想到這,她有些猶豫不決。

午休號響了,李桐起身看著張嘉珩,“現在都講究自由戀愛,我可管不了你們年輕人的想法。”

張嘉珩泄了氣,又顧及臉上的傷不想被心上人看到,一路像賊似的跟在李桐後麵,張嘉蘭嫌棄地離兩人八丈遠。

要不說怕什麼來什麼呢,剛進食堂,一聲清脆的“同誌”響起,張嘉珩抬頭一看,這不是自己“魂牽夢繞”的女神嗎!

付美琳走近,看清張嘉珩的樣子,嚇了一跳。

張嘉珩見躲不過,豁出去了,“付美琳同誌,昨晚你安全回家了吧。”

付美琳點點頭,一群人互相介紹一番,付美琳也瞭解了昨天的來龍去脈,有些不好意思,“李醫生,昨天是我誤會那位同誌了,我……”

張嘉珩揮揮手,“昨天我們都說清楚了,陳老四也不是愛計較的人,不用放在心上。”

付美琳心裡鬆了口氣,上前抓著李桐的胳膊,“我們在那邊占了位置,今天中午我請客,就當賠罪了。”

靠著飯菜視窗的一排餐桌邊一個梳著麻花辮的小姑娘朝他們揮著手,付美琳也歡歡喜喜地揮揮手。

付美琳今天下身穿了條泛著白的牛仔褲,如果認識在公路段工作的人,一眼就能認出,她穿著的上衣是公路段工人們的舊式製服改的,這件舊式製服是付美琳父親的,老付是老公路段人了,現在是公路段副局長,擎等著升局長呢。

雖說上衣是舊式製服改的,付美琳也費了番功夫,衣服改的闆闆正正,襯得人精精神神,幾處磨損的毛邊看著很是時髦。

付美琳帶著三人打了飯,五個人湊了一桌吃了起來。

付美琳旁邊的小姑娘韓月月就是那天拉著付美琳去聯誼會的人,韓月月看看張嘉珩,又戳一戳付美琳,付美琳紅著臉把碗裡的肉塞她嘴裡,“吃飯的時候彆做怪。”

張嘉蘭早上冇吃,這會兒餓壞了,低頭努力扒飯,冇注意到三個人的眉眼官司,李桐是過來人,什麼看不出來,但也冇點破,彆帶壞小孩,她看看一旁努力乾飯的張嘉蘭。

一場飯吃的付美琳和張嘉珩都紅透了,李桐看著眼神都在拉絲的兩個人,想著小叔子要是真能收了心,她幫忙在宏光廠安排一個工作,近水樓台先得月,也不是不行,還是得看小叔子的表現。

張嘉珩高中畢業已經三年,說是高中畢業,這會兒的高中也教不了什麼,頂多不算文盲,下雨知道往家跑,宋金蘭女士給他安排了幾個工作,都被他給弄黃了,前幾個工作都是很接地氣的基層工作,得肯吃苦,張嘉珩嫌累,宋金蘭也不妄想著磨一磨他的性子了,又給找了個能坐辦公室的,張嘉珩冇乾幾天又跑回來了,說是什麼坐不住?

宋金蘭女士也冇脾氣了,坐不住你怪誰!也不再執著於讓兒子自力更生,反正自己總比他死得早,到時候自己眼睛一閉,哎嘿,眼不見心不煩。

一對準小情侶的餐盤裡都不剩什麼,但都想多待一會兒,開始數盤底的米粒。

“美琳啊!”一個微微發胖的婦人打破了曖昧的氣氛。

付美琳用手背貼了貼臉,“媽,你今天中午怎麼冇回去。”

吳珍蘭冇接話,徑直看向一旁的張嘉珩,張嘉珩嗖一下站起來,險些冇掀翻桌子,“阿姨好!”

吳珍蘭看著麵前的愣頭青,心裡不太滿意,剛剛兩人的黏糊勁兒她隔老遠都看到了,她輕輕一點頭,對著付美琳說,“今天又來了批材料,你整理整理,回頭你們宣傳口用得著。”拽著付美琳就走。

付美琳回頭衝張嘉珩笑了笑,跟著吳珍蘭走了。

韓月月也端著餐盤跟上。

張嘉珩再遲鈍,也知道付美琳家人對自己不太滿意,但他現在連付美琳願不願意和他談對象都不知道,想那麼多好像也冇用。

付美琳跟著吳珍蘭進了辦公室,“媽,你說什麼材料啊。”

吳珍蘭瞪了她一眼,“昨晚就是那小子?”

付美琳知道母親的心思,其實吳珍蘭並不是付美琳的親媽,但自從有記憶起,就是吳珍蘭抱著她,哄著她,她認這個媽。

付美琳也知道吳珍蘭想讓她高嫁,從她參加工作起,吳珍蘭介紹了挺多青年才俊,但一個都冇發展下去,付美琳總覺得自己在那群青年才俊的眼中就是件待價而沽的商品。

吳珍蘭是宏光廠工會的一把手,雷厲風行,很是不理解付美琳的心思,在她看來,婚姻就是兩個人降低風險的一種方式,隻講利益,不講感情,要不然她當年還能嫁給帶著拖油瓶的老付?還能把這個小拖油瓶養這麼大?

吳珍蘭早上剛剛送走一群革委會的人,她心裡想,整天鬥這鬥那,不如去鬥鬥那些荼毒青少年思想的靡靡之書。

當然,這是一些中國家長的通病,覺得自己的心肝寶貝開心果不可能有錯,都是彆人帶壞了我的寶貝。

吳珍蘭見付美琳不說話,“你自己好好想想,我和你爸也不阻止你自由戀愛,但也不能太自由啊,都自由到那無業遊民身上去了!”

付美琳委屈地看她一眼,“媽,你都不認得人家,怎麼知道他就是無業遊民呢!”

“哪家廠子裡的好人,工作日飯點到彆家廠子蹭飯啊。”吳珍蘭這麼隨口一說,突然感覺不僅自家的白菜被豬拱了,好像自家的白麪饅頭也被彆人吃了,更難受了。

付美琳見自己老媽真被氣著了,也顧不得男人,上前摟住吳珍蘭的肩膀,著重介紹了下張嘉珩在市委工作的媽和在軍分區工作的哥。

“媽,你可不能小看人家,人家正兒八經紅二代,據說他大伯在首都工作呢。”付美琳把打聽一早上的成果悉數彙報上去。

吳珍蘭臉色好看了些,“這下又不覺得在算計人家了?”

付美琳又低下頭,“媽,他和彆人不一樣,他看我的眼神和彆人都不一樣。”

吳珍蘭明白了,得,和自己苦口婆心的勸冇多大關係,就是陷進去了。

付美琳前二十年的人生裡,從來冇有過這種感覺,她心裡想著張嘉珩,美滋滋的,腳步也輕快了許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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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嘉蘭的考試就在第二天,拿著一本偉人語錄翻來覆去看了半晚上,被宋金蘭女士趕去睡覺了,又看著一邊磨磨蹭蹭的張嘉珩,這死孩子又想乾嘛。

張嘉珩見母親不搭理他,隻能開口,“媽,我想去宏光廠上班。”

宋金蘭聽見上班兩個字從張嘉珩口中說出來就來氣,“想吧。”,轉身進了臥室。

張嘉珩感受了一把狼來了的故事,自己就想改過自新,怎麼就這麼難呢!

但這一點小小的挫折也抵擋不了他第二天搗飭一番去見心上人。

李桐見這兩個人郎有情妾有意,也樂意行個方便,就算小叔子不爭氣,婆家的條件也不會虧待人家小姑娘。

吳珍蘭也默認了二人的接觸,但在昨晚也好好耳提麵命了一番,老付覺得自家姑娘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,幾次想打斷施法,都被吳珍蘭瞪了回去,你懂什麼!等自家寶貝被人騙走,哭都冇處哭去。

日子就這麼慢慢過,張嘉珩想進宏光廠的事還是冇著落。

宏光廠也是國企,員工和產量都得跟著預算走,錯過了那段視窗期,說什麼都冇用。

這天,送走了付美琳,張嘉珩彎彎繞繞的走到後門,準備回家,被小李喊住,“勇哥,李醫生讓你吃完飯過去一趟呢。”

張嘉珩道聲謝,心裡有些激動,隱隱感覺自己的工作有著落了。

李桐見張嘉珩來了,也不囉嗦,“我聽他們說廠子裡最近在招臨時工,就是不知道你乾不乾的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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