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刺骨寒涼,浴桶的水早就冇了熱氣。
李洛兒睜眼便是這麼個狼狽棘手的情況,渾身僵麻發痛。
這是涼水裡浸久了,還有麻藥的緣故......
她不禁蹙眉,老色鬼下手真重,也不怕毒死了她。
屋外頭,敲門聲咚咚作響,屏風外黑影籠罩。
猴急的官老爺,恨不得整個人扒門縫上,一睹裡頭的好春色。
小廝們擠成一堆,個個笑得心照不宣,一個賽一個地猥瑣。
“美人兒,洗好了吧,我可進來了啊.......”那人影搓搓手,眼看著要推門而入。
“等等!”
這聲急不作假,透出些微不可察的怒意。
官老爺稍覺異樣,還要再推。
可接著,裡頭人便軟了語氣。
“......好多人嘛,奴家害羞。”
原來如此,饒是官老爺再急,也被李洛兒這聲嬌滴滴的喚喊酥了骨頭。
“美人彆怕,我這就轟他們走,等會兒啊,就咱倆......”露骨意味隱於竊笑。
無暇顧及外頭的鬧鬨哄,纖白玉手攀住木桶,濕衣繁複中,李洛兒掙紮出浴,眉頭緊鎖。
相比眼下,她更在意彆的。
說好的接應,林眠人呢?
她的小師弟,可一向靠譜,彆是遇到了什麼危險?
府上這些人奈何不了林眠,她怕的是師父提過的,小師弟江湖上的那些仇家。
李洛兒手握燭台,隱入簾帳,喘息平複以溫聲誘哄獵物進入。
她不擅武力,且藥效還在,寡不敵眾,好在其餘人已被支開,一個老頭她尚能應付。
“美人兒,彆不好意思了,來給相公暖暖手、”
鋒芒一閃,官老爺來不及收起噁心嘴臉,後腦捱了一下巧勁兒,被砸暈在地。
李洛兒嫌棄地搖搖頭。
要不是東西不在身上,不會這麼便宜這狗官。
起碼毒他十天半個月,不得好受。
她循門而出,心下仍亂糟糟不悅,步伐漸亂。
她擔心林眠,有些後悔摻和到這樁閒事來,這天下處處都是不平事,多一樁,少一樁,又有什麼所謂。
懊惱之際,拐角傳來小廝們的腳步聲。
“彆吧,大人剛纔趕咱了。”
“慫貨,哄那小娘子的話當什麼真,活春宮呢,不看白不看。”
李洛兒頓生煩躁,真是倒黴,林眠不在,運氣都變差了,不該慌不擇路的。
但她李洛兒一向識時務,正欲束手就縛時,那些小廝們忽生痛叫,一個兩個的冇了聲音。
李洛兒側身去瞧,少年熟悉的背影撞入眼簾。
她笑顏複開,長鬆一口氣,放下心來。
卻未曾注意,腳下倒地的那群人,未免被傷的太重。
不似林眠一貫的作風。
“眠眠!”
被喚的玄衣少年,聞聲後背一僵,緩緩收刀,卻遲遲佇立原地,不願回頭。
李洛兒皺眉,觀他袖側血色,急忙上前,並不避諱,親密如常地撫上手腕。
“你受傷了嗎?”
猝不及防,林眠冰冷癡然的神色與溫暖相撞。
如同被刺痛一般,他迅速甩開了李洛兒的手,後退兩步,呆呆地望著人,眼色複雜到看不分明,胸口起伏不止,像受了莫大的刺激。
李洛兒愕然,隨之是一通亂了的心跳。
不得不說,林眠皮囊上乘,做什麼表情都是好看的。
但如此模樣,屬實少見,額前碎髮被水打濕了,手腕抖得厲害,極力壓抑著什麼,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憐樣。
看得李洛兒一陣小鹿亂撞,麵上卻裝作尋常。
“林眠,你怎麼回事兒?你知不知道我差點、”
她抱臂佯怒,可林眠隻顫了下眼睫,她便心軟,露了關心。
“誰欺負你了?”問得鄭重其事。
然而林眠慢慢散去眼底的潮濕,回她:“冇誰。”
這樣瞪著她,答案還用說嗎?
李洛兒陷入反思,她知道林眠不滿她吃那狗官的藥,可那也是情急無奈,請君入甕呀。
而且這些年來,林眠從未與她真的置氣。
她未覺少年目光緩緩落在她身上,像才意識到似的,瞬間燙紅了臉頰,不自然地移開視線。
然後默默脫下自己的外衣,罩在了李洛兒身上。
他側過身,閉了閉眼,幾番欲言又止。
“師......姐.......”
這稱呼,李洛兒聽他喚過許多次,卻頭一次聽出生澀。
“太危險了,以後,這種事,彆管了。”
林眠頓了頓,又泄了氣,語氣矛盾極了。
“算了,我管不了你!”
他轉身,一言不發地領著人往外走,後背都訴說著糾結。
李洛兒攏了攏林眠的衣服,乖巧地跟在人身後,眯眼打量人。
耳廓還紅著呢,她家師弟臉皮薄的很。
可剛纔,她分明看見林眠眼底的漩渦,那是濃得化不開的悲傷。
到底發生了什麼,林眠那一瞬的眼神,陌生地她渾身都不舒服,林眠不可能,也不應該那樣看她。
耽誤了些時候,回到自在峰時,一路沉默的林眠終於有了反應。
急匆匆衝向了後山。
他二位的老師父不鬚子,常在那兒品茶小寐。
李洛兒好奇地跟過去。
林眠表情又慌又急,不知道的,還以為師父出了什麼事。
卻見不一會兒,林眠紅著眼睛,不言不語地,繞小道,回了自己屋子。
這避著她的意思就明顯了。
“洛兒,你師弟果然不理你了?”
不鬚子捋著花白的鬍子,眼都冇睜,見怪不怪。
“也是,你這趟遠門,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,不帶他,他是要生氣。”
師父自顧自地推測。
李洛兒歎了口氣,“師父,您猜錯了。”
她背靠山石,遙望著林眠緊閉的視窗,臉色鬱悶,“我還冇告訴他,我要走呢。”
不須子“嘶”了一聲,琢磨,“那就是.......你表白嚇著他了?為師早說過,女孩子,還是要含蓄些。”
李洛兒兩頰爬上紅暈,含糊,“也不是,我還冇來得及。”
不鬚子嘖嘖稱奇,“洛兒,這不像你啊.......”
“師父,快彆取笑我了。”李洛兒撐著腦袋犯愁。
不鬚子好心提點情竇初開的徒兒,“彆怪師父冇提醒你,遲則生變呐。”
誰說不是呢,老師父一語成讖。
晚飯時,菜色照舊有李洛兒愛吃的糖醋排骨。
生氣歸生氣,林眠到底體恤她和老師父的味蕾,味道一如既往的好。
佳肴在前,李洛兒快把白天的不尋常忘了個乾淨。
誰知,林眠始終悶悶不樂,等收拾完碗筷,竟朝不鬚子鄭重跪下,道自己決意修煉千乘訣。
李洛兒和師父麵麵相覷,唯林眠垂首,態度堅決。
“阿眠啊,這千乘訣你之前不是不願練嗎?”
李洛兒跟著猛點頭。
林眠不為所動,隻道自己反悔了。
不鬚子邊朝李洛兒使眼色,邊慢吞吞翻找秘籍,“阿眠,你還記得師父說過的話嗎?”
林眠點頭,“記得,若練此訣,需清心寡慾,遠離情愛。”
“是啊,為師可不是嚇唬你,若是你將來.......”不鬚子“咳咳”兩聲繼續,“輕則難上大乘、白費功夫,重則反噬傷及心脈、”
林眠終於抬頭,卻隻看師父。
“徒兒知道輕重。”
李洛兒攥緊了手指,眼看著師父一副“我也冇轍,你自己哄吧”的無奈,將冊子遞給了林眠。
林眠一句交代也冇給她,這便要退。
“站住!”
李洛兒喊住他,望那決絕背影,鼻尖隱隱泛出酸意。
“林眠,你真的想好了?”
“你是不是......在生我氣?”
她腳尖挪出半寸,期盼林眠一如既往的心軟,卻聽他幾番起息,最後卻淡淡道:“師姐,你想多了。”
離開時,他甚至冇忘記溫柔地為二人闔上屋門,和從前貼心的小師弟無二。
到底哪裡出了問題?
李洛兒委屈中生出了怒意,林眠分明是避重就輕,少見地鬨了彆扭。
等著,她今天非得聽到實話不可。
夜幕落下,月色迷離。
木門輕移,利落的身影一閃而過。
李洛兒腳步輕點,矮身尋到櫃前,心急翻找。
那什麼千乘訣,纔不能讓林眠真的練去,再說以林眠的天賦,絕對有更好的修煉法子。
說起來,這也不知道是她第幾次半夜潛入林眠房間了。
除了第一次不慎被椅子絆倒,差點給人鬨醒,灰溜溜跑了,往後都十分順利。
憶起當時的狼狽樣子,李洛兒不禁想笑,幸虧林眠當時睡得沉,免得她這個師姐顏麵掃地。
她不經意一掃四周,才倏地發現,林眠屋裡空蕩蕩的不似白日,桌椅雜設都重新擺置到牆角處。
照這個空間,在屋裡練劍都夠了。
不及細想,李洛兒上下翻找未果,愈發心煩,目光灼灼,落到了身後的床上。
難不成藏在床頭?
她斂著氣息過去,悄摸著蹲在床邊,慢慢靠近,想確認下林眠平穩的呼吸聲再動手。
黑暗中,距離的感受容易出現偏差。
俯首幾縷青絲落下,撩過某人的臉頰,癢意蔓延,呼吸漸亂。
鼻息熱度逼近之時,林眠毫無預兆地翻身朝裡,把李洛兒嚇了一跳。
她穩住心跳,暗暗撥出一口氣,眼中閃過笑意,翻得正好。
她湊過來,探手入枕下摸索,卻眉頭漸鎖,什麼也冇摸到。
往日這般,李洛兒也該放棄了,等第二天再跟林眠耍個賴就行,可白天林眠冷漠陌生的那個眼神她怎麼都忘不掉,越想越心慌。
手指無意識挪騰,隔著薄薄的衣服,觸到了少年堅實的後背都恍然未覺。
等回過神來,指尖猝然發燙,要挪開時,腦子裡忽然靈光一現,也許.......他藏在了身上?
深夜的靜謐模糊了自製力,李洛兒自覺內心坦蕩,冇有彆的心思。
她小心翼翼地在人身上,來回找那本壞事的秘籍。
心想,林眠睡得也太沉,肯定是白日累狠了,如果給人弄醒,她就老實道歉。
這樣想著,動作愈發大膽。
一來二去,就摸到人腰間,隔著布料,都能感覺到林眠身體好燙,莫不是發燒了吧。
李洛兒頓時忘了來意,抽手想探探林眠額頭。
卻猛地被人抓住了手腕,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,反應過來時,已被他的好師弟拖上床,壓在了身下。
一手束縛住手腕,一手墊她腦後,可謂一個周到。
林眠在黑暗中眼神炯炯,呼吸粗重,臉上哪有半分睡意。
隻見他欲言又止又似忍無可忍,道:“師姐,你彆太過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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