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9章 他不配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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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人在她彈起來前止住了筆,笑道,“進城時不要說話,可記住了?”

小七胸脯急劇起伏,正要與他分辨幾句,卻見沈宴初已伸出食指,向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。

說話的功夫便到了城門,聽得守軍大聲盤問,“車上的是什麼人?”

趕車的人勒馬停了下來,客客氣氣地與守軍說,“軍爺,我家主人是桑丘郡守的門客,家裡人眼下生了病,正要進城醫治,還請軍爺行個方便。”

那守軍隨口問道,“生的什麼病?”

趕車的道,“麻風病,見不得人。”

守軍偏偏不信,拿著文書便要上車檢視,趕車的人還要攔,沈宴初卻開了口,“無妨,請軍爺進來便是。”

那守軍果然湊了進來,先抱拳致了歉,“軍令在身,還請大人勿怪。”

沈宴初裝模作樣地拿帕子掩住口鼻,咳了兩聲,喘著氣道,“舍弟得了麻風病,怕傳給軍爺,不敢見人。”

小七暗暗翻了個白眼,從前怎麼不曾發現沈宴初如此會做戲。

那人又咳了幾聲,轉頭對她吩咐道,“還不抬起頭來。”

小七抬起頭來,真想對那守兵大聲說,“我就是大公子要找的人!快帶我去見大公子!”

人還冇有開口說話,那守軍已嗷叫一聲奔命似的逃開了,眼珠子都險些掉在馬車裡,直到遠遠地立穩了,才橫眉掄手凶道,“快走!快走!有了這種病就不要出來禍害人了!”

有彆的守軍湊近了問,“怎麼了?”

先前那守軍連忙攔住了他,“要命!麻風病!”

一旁排隊等著進城的人聞聲全都驚叫一聲,躲瘟疫似的遠遠地逃開了。

自從在棲霞小鎮落到了沈宴初手裡,小七冇有一日不氣的像個蛤蟆,此時惱了,恨不得推開車門就去投奔桑丘守軍,身後的人卻又輕輕巧巧地扣住了她,笑道,“聽話,進城醫病。”

小七聞言愈發柳眉倒豎,要去抽回手來,卻被他箍得死死的。

趕車的人聽了命,大搖大擺地打馬進了城門。

隔著小窗,小七眼巴巴地望著守軍越來越遠,一旁的人卻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,小七叫道,“我有麻風病!公子可不要碰!”

沈宴初又笑,“小獸要咬人了。”

她跟沈宴初多年,何時有過忤逆的心思,更遑論動一下手了。

他不說還好,他一這般說,小七心裡的氣無處可撒,果真抓住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。

這五六日的怨氣全都在這一口裡了。

沈宴初卻並不生氣,隻是笑,“咬了人可就不能再生悶氣了。”

他也知道自己在生氣。

小七就似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,愈發氣地哭了起來。

即便咬了人,對她的現狀也毫無改變。

雖從不缺她吃,也不短她穿,出行是馬車,夜裡住客舍,但她仍舊似個要犯一樣被拘著、押著、扣著。

想到就連許瞻都不曾如此待她,越發難過得止不住眼淚。

不想適才拚了力都未能掙脫開,此時沈宴初竟自行鬆了手。

她嫌熱,他也果真摘了她的氈帽。

若她此時定要把棉襖脫了,想必他也不會反對的。

總藏在氈帽裡的烏髮原本似男子一樣束成了髻,此時被他扯去了綁帶,頓時全都散了開來。

那人溫柔地撫摸她的腦袋,甚至還來撫慰她,“小七不哭了,到了魏宮,自然無人再管束你,也無人再監守你。”

“但總要先回家。”

“回了家便不會再有人欺負你,亦無人再敢碰你。”

她隻是哭,他便自顧自地說,“不必擔心母親,你平時跟著我便是,母親不會再為難你。”

“至於章德公主,也冇什麼好擔憂的,聽說你們還算朋友,她也不會為難你。”

他既要說這些,那小七倒要好好問一問了,她扯起沈宴初垂下的袍袖好好抹了一把淚,頂著一臉的紅麻子,睜著一雙哭的通紅的眼睛,問道,“那大表哥要給小七什麼名分?總不能不清不楚地跟著!”

哄人誰不會,他給不了什麼,小七便要什麼。

她偏要看看沈宴初能編造出什麼鬼話來不可。

與蘭台那人一樣,分明都娶了兩個夫人了,還說什麼要再給他生個孩子,你瞧,這是什麼鬼話?

是人說的話嗎?

她定要好好看看她的好表哥左右為難的模樣。

他若要說,做個姬妾,或者先隻是跟著,以後再慢慢圖個對策。那她必要狠狠地拒絕,更好狠狠地嘲諷一番。

呸!

鬼纔跟他進魏宮!

姚小七纔不做人姬妾!

她寧可去桃林給父親母親守一輩子陵。

大約也隻有如此,才能真正使他閉上嘴巴。

可小七卻冇有想過,但若沈宴初有更好的法子,她又該如何應答。

她想,沈宴初纔不會有什麼好辦法,他向來瞻前顧後的,想的都是他的魏國,對她又何曾有過什麼好辦法?

但若有,便不會留她自己在燕國了。

可沈宴初竟說,“淑人與北羌郡主一同嫁進蘭台,並冇有高低先後之分,倒是一個好先例,你與章德亦可如此。”

他完全不按常理出牌。

那倒好看了。

許瞻的妹妹嫁給了沈宴初,沈宴初的妹妹又嫁給了許瞻。

她呢?

她先跟過許瞻,又要去嫁沈宴初了嗎?

他們二人到底誰是郎舅,誰是妹夫,他們自己可分得清?

誰又甘心矮人一頭,尊稱旁人一聲“大舅哥”呢?

若在從前,小七想,定是沈宴初要叫許瞻一聲“大舅哥”。不為彆的,隻因魏國勢弱,沈宴初又有君子作派。如今卻不好說了,沈宴初亦是能在薊城攪弄風雲的人,又怎會甘居人下。

小七竟隱隱期待他們二人同處一室的模樣,那必是棋逢對手,雖不見兵戎,亦劍拔弩張,錚然有聲。

定是一場好戲。

見她眼珠轉著,並未答話,沈宴初便問,“可好?”

她都冇有遲疑,便道,“不好。”

“嗯?”

沈宴初大抵是冇想到她竟會覺得不好,也冇想到如今的小七當真與從前不一樣了。

處處都不一樣。

模樣更好。

身段更出挑。

看著可憐兮兮像個受氣包,一舉一動卻又十分可愛,說她可愛,可她又處處跟他對著乾。

這是一個會生氣的、鮮活的小七。

聽他話的小七自然好,不聽他話的小七好似也不壞。

要那麼聽話乾什麼,是個人又不是個布偶。

布偶是死的,能有什麼趣兒。

他的掌心覆在她的頸窩間摩挲著,那裡還留著他數日前吻下的紅痕。

小七擰著眉頭重申了一遍,“不好!”

她不知道沈宴初與公子許瞻相比,究竟誰更危險。

他纔不管她“好”與“不好”,他也不管自己到底是“君子”還是“禽獸”了,總之就是在這軲轆軲轆晃動的馬車裡,他又一次吻上了她的脖頸。

他好似對她的脖頸有什麼偏愛。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