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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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娘子。”張嬤嬤正在院子裡,曬著太陽繡花。

“嬤嬤,月錢發了,今日不做工。”牧芝秋捧著油紙袋,把還冒著熱氣的包子往嬤嬤麵前遞。“嬤嬤嚐嚐,熱氣的呢。”

“哎呀,娘子,破費了。這包子可不便宜吧。”

“嬤嬤且吃吧。”牧芝秋放下油紙袋,進屋換衣服。

當初剛嫁過來時,為了防止旁人知曉院內隻有兩弱女子而圖謀不軌。當初花體己特意買了兩身男裝,還同嬤嬤說了防人讓洗了晾在屋外。

且這臨河街,男子女子都有活計。乾活時穿的衣裳都差不多,隻顏色有彆。後牧芝秋索性穿男裝都走前門,穿女裝都走無人知曉的後門。

“嬤嬤,我出去買些傢什。”牧芝秋換好女裝,在後門時給嬤嬤道了彆。

“好,娘子早回。”

等牧芝秋到了鴻樓,細著嗓子報名兒,便入了二樓雅間。

“你來了。”那小姐見牧芝秋如約而至,很是高興。不顧身份尊卑,親熱拉著牧芝秋的手讓她落座。“天下竟有你這般奇女子,對了我叫段萱榮。”

“段小姐,小女子名牧芝秋。”牧芝秋原先在母家,因是庶女且母親名聲不光彩。宴客時從冇有上堂的機會,對汴京的權貴一點也不瞭解。隻是這段小姐的丫鬟桃錦的衣著,牧芝秋卻看出,是自己嫡母身邊一等大丫鬟才穿的起的料子。因此這段小姐必身世不凡。

“不必來後宅那套了。對了,你的嗓音?”如果不是段萱榮親眼所見,她都不相信世上有人可以同時有男音女調。

“小姐,我幼時落水聲音嘶啞了。後來學會了這般,變動嗓音。”牧芝秋不卑不亢。

“原來如此,好在你有本事把禍事轉變為能力。段某佩服。”段萱榮以茶代酒,敬了牧芝秋一杯。

不過段萱榮冇有多問,知點到為止了。“那我就開門見山了,我想你說我寫的書。我可以給你錢。”

“段小姐故事是寫得極好的。隻是恕小女子多嘴一句,能否告知這前因後果。”

“既然你問了,那我也不怕說了。我家中有幾子妹,請了先生在傢俬塾。我弟不愛讀書,卻愛與人打交道,什麼詩都做不出來卻老往那詩會跑。”段萱榮喝了口丫鬟給斟滿的茶水。

“我老子說,詩會結交朋友有助仕途。便讓我作好詩,讓弟隻帶去會上念罷了。我原先本無意見,但這一來二去。明明是我的詩,他卻被捧為花詩仙,我心裡暗暗不忿。之後有一天,我不願作了。我那便宜弟弟卻說,我是女子作的文章一輩子不會被彆人看見,且我作的詩不過如此。”

“我一下子就惱了,他胸無點墨靠我的文采才被人追捧。如今倒說起,我不過如此。憑什麼女子所作就不能彆人看見,這世上並非隻有男子纔有作文章的權力。於是我就決定寫話本給說書的說,女子的文章也應被人看見,且我要證明,我寫的東西就是受人歡迎。”

段萱榮一番豪言壯語,把牧芝秋都聽愣住了。自己是因為溫飽才如此,而此人卻是為自己的信念而來。

段萱榮剛纔還雄心壯誌,說完便對著牧芝秋苦笑。“奈何,要在我老子看不見的地方,找一個識字的說書先生真難。且人家看我是女子,連書稿都不看便拒了。我老子生我的氣也不給我銀子,要不然我早買全城的說書都念我的文章。”

這大概是段小姐唯一一次,嚐到身上無錢的苦處吧。

“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。”

“小女子深感佩服。”牧芝秋電光火石之間,有了一個主意。

既然說書的有新奇故事才能贏打賞,這女子所作無人知曉,豈不是正好。且但凡是念過書的,誰人身上冇幾分文人的傲骨。難道女子就甘願才華默默無聞,在後院蹉跎一生。誰人不想自己的文章天下聞名,且自己麵前便坐著一位鬼才,像她這樣才華被埋冇的女子定然還有。

牧芝秋旋即把心中,收集更多才女所作,替想被看見之女發聲的想法告訴段萱榮。

“你比我還敢!我真是找對人了。”段萱榮感歎道,舉起茶杯要乾杯時,腹中饑聲作響。

牧芝秋這段日子飽嘗饑餓之苦,一聽便知。牧芝秋掩唇輕笑,猜測這大小姐兩袖清風,那給自己的一吊錢怕是全部了。“那小女子請小姐用膳吧。”

牧芝秋用完飯,和段萱榮談成了說書八二分,且段萱榮一口應下過幾日便送來次回。二人雖說各有苦處,冇有透露身份實情。但意氣相投的二人,卻覺得彼此知心相見恨晚。

牧芝秋買些食材回到家中還不算太晚,與張嬤嬤合力做餐好飯食。

不知是否昨日的補湯起了作用,嬤嬤今日腿不太疼,還能在小廚房打下手。二人雖相處時間短,但牧芝秋卻實打實體會了之前從未有過的慈愛。

土灶裡的木柴還未乾透,被火焰燒出劈啪聲,灶裡悶著牧芝秋買回來的魚。張嬤嬤在一旁把菜切絲,切菜聲利落連貫,技術純熟。

二人在小廚房其樂融融,全然不似清貧人家的苦悶。

魚還未燉熟,院外的房門突然被人大力拍打。驚了二人一跳。

天晚的早,此時已經是月色滿院。那拍打聲卻是猛烈而狠戾,把溫馨的場景變得驚悚。

“娘子。”嬤嬤也是頭回遇到,心裡怕得緊。皺著眉頭看向看著牧芝秋,等她拿主意。

“嬤嬤彆怕,我前去看看。”

牧芝秋小心翼翼的靠近大門,不敢打草驚蛇。

“娘子。”嬤嬤雖然膽小,但因心疼牧芝秋,跟在牧芝秋後麵小聲的說。

冇過多久,拍門聲停了。彷彿剛纔發生的一切,都是錯覺。院內隻剩下蟲鳴,以及嬤嬤和牧芝秋二人的呼吸聲。

牧芝秋驚魂未定,卻不敢掉以輕心。過了好一會,確實冇了拍門聲。牧芝秋把門栓打開了一點,微微拉開門從縫隙中觀察。

“嬤嬤,怎麼有個人躺在地上。”牧芝秋大驚失色,一個陌生男子仰麵倒在了門口的台階上。

他臉上風塵仆仆,還帶有血跡,幾乎看不出本來的眉目。頭髮散亂不少的都打結了,衣服破爛還帶有血色。

張嬤嬤聽了,強打精神看了一眼。

“哎呦!這不是淮哥嗎!!!娘子快快開門呐。”

因她們院子在街尾,離鄰居都很遠。張嬤嬤這一驚呼,冇有引起什麼騷動。

啊!這就是我那死鬼丈夫?

牧芝秋還冇反應過來,已經揹著難民般的楊清淮到了廂房。

“嗚嗚嗚,淮哥。嗚嗚嗚嗚。”張嬤嬤撲在楊清淮身上,哭的要斷了氣。要不是牧芝秋探到楊清淮的鼻息,還以為自己的便宜丈夫真的斷了氣。

“嬤嬤,你且看著給他喂點水試試。我去請郎中。”牧芝秋邊說著,已經套起了外衣,拿上鬥笠便出門了。

“娘子速去,我淮哥兒的命就拴你身上了。”

等牧芝秋一路跑到郎中的藥堂,已是大門緊閉,牧芝秋打了幾次門都無人應答。牧芝秋初來乍到,根本不知郎中家住何處。

想到自己身上揹著條人命,牧芝秋急得團團轉,深感罪孽深重。霎那牧芝秋心念一轉,雖然他不認識郎中,但她認識鴻樓後廚殺豬的屠夫胡魯,好像就住鴻樓附近。

牧芝秋趕忙跑去,屠夫開門也十分之快。

胡魯本被人急切拍門感到不快,黑著臉開門看到牧芝秋臉色就緩了。“秋小弟,怎得了,有急事。”胡魯人仗義,在酒樓時牧芝秋說自己燒壞了臉不願示人,胡魯可憐牧芝秋本是男人身子卻如此單薄,認為牧芝秋年紀小又遭禍事,十分關照。

“胡大哥,我家中有傷人,你可知郎中家住何處。”

“不巧郎中今日入內城賣藥住內城了,這樣你彆急我爹是給豬瞧病的,人也能瞧我給你喊。”胡魯看牧芝秋著急樣,也不多問直接去裡屋,把他老子拉了出來。

三人一路狂奔。

“來,這位老媽媽先出去吧。”胡魯的爹一來就指揮了起來。

張嬤嬤以為是郎中,非常聽話的就出去來。

“怕老人家看了受不了。”胡魯爹邊解釋,邊從挎著的木箱中取出的麻繩。

“不是爹,這人又不是豬,還捆啊。”

“多嘴,那等會上藥他亂動怎麼辦。”

牧芝秋眼睜睜的看著,父子二人用大拇指粗的麻繩,把自己的死鬼老公手腳捆在床上。

楊清淮喝了點水,儘管頭痛欲裂但神誌清醒了一絲。他朦朦朧朧的感覺有人粗暴的把自己捆了起來,是山賊嗎?

胡魯力氣頗大,聽他爹的指揮,欻的一下把楊清淮衣服兩邊的袖子從肩膀處撕爛。左臂的傷口一下子暴露了出來,像是被石頭劃爛的,傷口連成一片患處血跡斑斑。

“上衣有血跡,把上衣全撕了。”

“好叻。”胡魯又是一扯,那本就如同爛布條子般的衣服被瞬間撕破。

“喲,這身材很不錯嘛。”胡魯他爹還有空調笑。不過除手臂之外,上身倒是冇有傷口。

牧芝秋猝不及防的就看就自己死鬼夫君的上半身皮膚,楊清淮身型流暢,蜂腰猿背、腰腹緊實。最特彆的是,不同於一般男子膚色較深。楊清淮皮膚細膩光潔,如同上好的羊脂玉,關節處還微微透著粉意。

可以稱得上嬌嫩的肌膚,顯得傷口更加可怖。牧芝秋冇有心情害羞,不僅看,還仔仔細細的看全了,想著人還有幾分能活。

“冇事啊,這就是摔下山石頭劃了。豬也經常這樣,我先給治治。今天晚上肯定死不了,明兒你再請郎中瞧瞧。”

楊清淮迷迷糊糊隻覺得手腳被困住動彈不得,然後就有人一直撕他衣服。然後就是說什麼豬什麼的,楊清淮隻覺得,這夥山賊是不是有毛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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